自李却推行新策以来,全国各地积极响应,短短几年间,百姓们便过上了兜有余钱,缸有余粮的富足生活。
百姓有今日之富足,与朝廷施行的“薄赋减税”政策分不开。赋税是压在百姓身上的一块大石,一旦大石移开,百姓身心俱轻,便是守着跟前的一方田舍,打了粮食换卖作钱,也可够一家人温饱。
况朝廷在减税轻徭的同时,大力展手工业,诸如纺织、陶瓷、印染等以手工为主的商业。北地冬天地里闲,一些村里的小年轻将孩子交给老人看顾,自己则进城做工,挣的钱虽不能大富大贵,补贴家用提高一家人的生活质量却绰绰有余。
北地土地贫瘠,百姓生活尚能富足,土地肥沃、工商业达的南方地区自不必说了,民众生活必然是富里着油。
先帝在位之时,南方地区苛捐杂税严重,滋生了不少流匪。李却登基后,对这些山匪进行招安,只要他们缴械从善,朝廷不仅恢复其民籍,还分土地房屋给他们,对其过错既往不咎。如若不从,官府必出兵剿杀。
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,顺昌逆亡,这些山匪又不傻,当初之所以落草为寇,全然是迫于生计,不得已而为之。
如今边境安定,百姓生活富足,他们断没有与朝廷为敌的道理。是以招安政策一出,他们纷纷弃械投降,到当地官府录名入户,落户为安。
先帝时候的“内忧外患”,至此告一段落。国家繁荣昌盛,百姓安居乐业,李却崇尚的“以文治国,礼孝天下”的理念正好得以推崇,一时间各大书院、学校如雨后春笋般兴起,文人地位进一步得到提高。
与文人相对应的商人,在历朝代中地位低下,为推进经济文化进一步展,李却一改往朝固有观念,将商人地位也做了提高。
对于从商之人,各地官府应施策鼓励,不得打压。但也并非盲目支持,商人重利轻义,无利而不往,朝廷在对他们鼓励的同时也有所约束,凡失信于民、恶性竞争、破坏市场经济者,朝廷一律没收其财产,有生之年不得再从业经商。
正是有了其约束,商人重利轻义的形象在人们心中慢慢有所改观,诚信者也必将为人所尊重接纳。
商人走南闯北,携物而来携物而去,他们与文人一样,争先恐后涌进繁华无比的帝王之城,获取丰厚利益的同时带动了经济展,南北方文化差异进一步缩小,前所未有的交洽融和。
卞京城也因为他们的涌入而变得更加生气勃勃,繁华昌盛。
靖安七年,春。
清早的第一缕晨光降至人间,昨晚下了场雨,空气有些湿凉,街上行人裹了裹衣衫,熙熙攘攘,开始了一天的忙碌。
皇城西面的一僻静巷子里,一青年与一老者一前一后行来,到了一处宅子跟前停下。宅门上方写有“宋宅”二字,青年仰头看着,确认再三后,上前叩响了门。
过了不大会儿,阿诚打着哈欠开了门,眼睛都懒怠睁一下,扯着嗓子就问“大清早的谁人敲门啊”
青年礼貌道“在下岑轲,请问这是宋修濂宋太保家吗”
阿诚依旧一副不耐的样子“是,公子是何人找我们家大人何事”
岑轲见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,只得又介绍一遍自己“在下岑轲,湖州人氏,特地来拜访我舅舅宋修濂。”
阿诚没听说过岑轲这个名字,但听人说是宋修濂的外甥,立时瞌睡消失殆尽,紧慌着将人请让进了门。
将人一路请至宴客厅,阿诚又道了句“稍等”,而后跑了出去。
不多大会儿,宋修濂着一身官服走了进来,旁边跟着李书书。
岑轲见着人,立马一跪“甥儿岑轲拜见舅舅。”
宋修濂赶紧将人扶住“好孩子,快起来。”转头又把李书书介绍给他,岑轲对着李书书又行了一拜。
就这么一会儿行拜的功夫,宋修濂已将人打量了一番,岑轲模样周正,风度儒雅,与他爹倒是有几分相像。
岑轲的父亲岑商,是做织锦生意的,湖州盛产锦,四大名锦之一的云锦便是出自那里。岑家织产的云锦在当地一等一的好,部分供宫廷御用。
因着朝廷惠商减税政策,对传统手工业大力扶持,纺织业一时间炙手可热,商人趋利赴势,争先恐后涌入到这一行业里来。
岑氏锦业入行多年,有着良好的口碑,在此次朝廷惠商政策中获了不少利。前几年岑商还护送着货物到京城,如今岑轲长大成人,他便把此任务交给了岑轲。
宋修濂年前就接到了人要来的消息,心里盼着望着,今日终于见着了人,心里颇多感慨,想当年在芜县与二姐一家相见,那时的岑轲不过三岁,尚是个被人抱在怀里哄的娃娃,如今仪表堂堂,已是副富家公子哥的模样。
小树苗在一天天长大,长成了大树的模样,而他自己,却一日比一日老,再过两年,他便步入不惑之年。
不过感慨只是一瞬,很快便被喜悦湮没,宋修濂笑了笑,问岑轲道“你母亲身体如何近来可安好”
岑轲回道“有劳舅舅记挂,母亲身体一向很好,她要我代她向您问好,十多年不见,母亲她对您甚是想念。”
宋修濂心中微涩,自十年前母亲病亡,他与二姐分开之后再没见过面,血脉相亲,他又何尝不想念。
他晦涩一笑,与岑轲道“我也十分想念他们,今见你如见他们,稍后我让下人收拾间屋子出来,你就在此住下,咱甥舅二人也好说说话。”
岑轲依声道“一切听从舅舅安排。”他此番来京,一为送货,二来在这里住一段时日,也好领略下这帝王之城的风光。
他们家在京城有自己的住宅,不过宅里没什么人,很是冷清,现下舅舅提出来要他住在这里,虽不如自己家自在,可人多温馨,他倒也十分乐意。
转身让自家老奴将随身携带的箱子打开,满满一箱子的金条横躺里面,岑轲与宋修濂道“这是我家里人的心意,还请舅舅笑纳,不要推辞才是。”
宋修濂忙推道“轲儿这是做什么,舅舅我用不到这些,你快收起来。”
料想他会如此说,岑轲也不着急,只坚持道“舅舅官居高位,洁身自好,清风峻节,为人所敬佩不已。正是由于舅舅这种高洁的品格,百姓才得以有好日子过,我父亲要我代湖州百姓谢谢您。”
一指桌上的钱银“这是我父亲的意思,我们岑家能有今日之辉煌,全仰仗舅舅在朝中的关系。舅舅若不收,轲儿无法向父亲交代,还望舅舅不要为难轲儿。”
“轲儿知道,舅舅为官这么多年,从来清廉惯了,金银财物恐污了您的声誉,让您蒙堪。可舅舅不妨一想,这些财物若到了舅舅手里,或捐赠穷苦之人,或修路搭桥,未免不是造福百姓的一种好法子。”
言话于此,宋修濂心知推脱不过了,于是便说“舅舅代那些受益的百姓谢谢你们岑家。”
岑轲赶忙道“舅舅哪里话,是我们应该谢谢您才是。”他时常听父亲提起,他这个舅舅两袖清风,为官多年,一点油水都不沾。方才从大门进来,只见院落简单,比起他们家的奢华气派差之好多,一点儿都不像是皇帝老师住的地方,不过是寻常官员家。
正遐思之际,门口进来一个小姑娘,约莫十一二岁,身着桃红色花绫裙,头上挽了个简单的髻,髻两侧各簪有一朵粉红色的小花,清新又别样。
此女正是宋修濂的二女儿宋景溪。
宋景溪喊了声“爹,娘”,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岑轲看,宋修濂给他介绍道“景溪,这是你二姑家的儿子岑轲,你得叫声哥哥。”
宋景溪便叫人道“岑轲哥哥。”还对着岑轲笑了一下,圆圆的小脸上立时现出一对酒靥,眉眼弯弯,灵动又清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