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整一个冬天,田金枝有事没事就往大院儿里跑,她其实是冲着喻兰川来的,奈何喻兰川根本就不理睬她,只要见着田金枝,要么就躲出去了,要么就钻在家里不出来,就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给她一个。
田金枝试着去喻家,结果喻家父子俩的态度倒是出奇的一致,喻辞对她客气到冷淡的程度,问她有什么事,喻兰川就更直接,见她进门,喻兰川站起来就出去了。
一来二去的,田金枝就是怀里揣着一团火,也得给扑灭了,她去找过田橙几次麻烦,可都被田橙直截了当地赶了出去:“姑姑,咱们已经分家了,你有事说事,没事别来找我的麻烦,我还忙着呢。”
唯一一次没被赶的,就是刚炸出丸子的第二天,田金枝在喻家那边扑了个空,就来田家了,田橙和田野不在,宋秀致正在整理灶房,给田金枝装了一碗丸子和两块冻粉条,让她带回去给田家两老过年加个菜。
俗话说吃人嘴短,拿人手软,田金枝可不这样,她接了装东西的篮子,还愣是又说了几句扎心窝子话,把宋秀致狠狠地挖苦了一番,才算胜利地离开。
田橙回来,看见她娘脸色不好,一问才知道这事,真是气得要命,恨其不争,她娘怎么就这么老实,跟一帮子极品讲什么亲戚礼节,没见东西拿回去,连篮子都没还回来。
现在也是一样,田橙宁愿没有这门亲戚,一家人在家里自己玩,也不愿意去老房门上找不自在。
田橙想得没错,今天的老房那边,确实还就是不太痛快。
大年初一的,外面噼哩啪啦的鞭炮声响着,田金枝就和田老太闹腾着呢:“都怪你,目光短浅,本来自己家里能解决的事,让你给闹到支书那儿,让她们趁机分了家,看看现在,人家过得可舒坦着呢,穿着新衣服,吃着好的,我可听说,昨天夜里,喻干部都去她家熬年了呢!”
田老太本来歪在炕上,一听这话立即就坐起来了:“你说啥,你再说一遍!”
“说了又有什么用啊,”田金枝冲她娘翻个白眼儿:“喻兰川和他爸昨天晚上在大房家里熬的年!奶,你光说给我找媒人提亲,可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,再这么拖下去,田橙和喻兰川就连娃娃也要生出来啦!”
炕上闷着抽烟袋锅的田老头吼了一声:“行了,一个大闺女家的,胡说什么呢,你也要点儿脸,这话万一传出去,还要不要嫁人了?”
一个大姑娘家的,说这种话,田金枝竟然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,她爹吼她,她就当没听见,这边田老太听着,也觉得难听,倒不是因为女儿诬蔑田橙,是怕被人听到了笑话女儿。
“你可别去外面胡说,闺女家家的说这话,让人家笑话你。”田老太咬牙切齿的:“宋秀致这不要脸的,拿了我儿子的抚恤金,竟然敢勾引野男人,还让人家在家里过年,我,我去找她去,让她把钱吐出来!”
田老太坐在炕边上,伸脚在地上摸索着找鞋,田金枝就急了:“娘你可别再瞎胡闹了,这事是支书同意的,你这么一闹,万一田橙索性不要脸把这事认下了,那可真就没办法啦!”
田老太还是很怵田金贵的,闻言就停下了:“怎么回事,支书支持宋秀致搞破鞋?”
田金枝又气又恨:“他还打田玉堂和田玉英去了,他们一起熬的年,说是为了照顾喻干部,我看就是给大房保媒拉纤!”
田老太立刻就蔫了,还有两个外人,还是支书家的孩子,这事就没什么名堂了,她缩回炕上:“行了行了,你快去包饺子吧,眼看着太阳都快起来了,你三哥和三嫂那两个懒货,还没把饺子包起来呢!”
外边窗根底下,两手笼在袖子里方大丫,爬在窗边偷听,听见这话赶紧就往回跑,一屁股坐在灶房的小板凳上:“你妈可真会说话,这么一大家子人吃饺子,就靠咱俩来包,这啥时候能包完啊,看看这饺子馅,全是白菜,连个肉渣也看不见,包啥呀包,白费力气,还不如直接吃水煮白菜。”
田老三有气无力地擀着饺子皮:“行了啊,这不我也干活着呢,你就别废话了,咱把饺子包大点,省事。”
方大丫噘着嘴开始包饺子,心里还是有气:“要我说,就不该让大房分出去,看看人家现在那新衣服新鞋,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好。”
田老三也跟着骂:“就是,都是田橙那死丫头做怪,不然的话,哪儿用得着我亲自擀皮啊。”
一直以来,每年过年的饺子,都是田橙娘俩一夜不睡觉给包好了,一大早煮熟了,叫全家人起来吃的,今年大房不在,二房又不回来过年,这活儿可不就落在三房头上了。
方大丫包着饺子,忽奇想:“要么咱也分家?看人大房分了家过得多好。”
田老三用擀面杖捅了她一下:“得了吧,大房过得好,那是人家挣得工分多,又拿了我大哥的抚恤金,那是整整五百块呢,什么也不干,光吃香的喝辣的也够吃几年的,就凭你这懒婆娘,一年上不了几个工,懒得尿盆子里面生豆芽的货色,你能挣几个工分?分了家就能得着好?”
方大丫就在他手背上拍了一把:“我不好,你好?你横草不拣竖草不动,狗屎里面戳不进指头的懒怂,还有脸说我,你今年挣了几个工分?”
“我挣那么多钱有啥用?就算有万贯家财,没个儿子也是瞎忙活!”
田老三一提这话,方大丫就不作声了,生不出儿子,这是她最大的短处。
“行了,”她暴躁道:“把两个丫头和金枝都叫过来包饺子,凭啥就咱俩干活啊,这么干下去,就是到年初二,这顿饺子也吃不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