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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章 与以前一样（第1页）

亚历山大加入瑞贝卡·塞西尔的工作小队，用各种方法烧石头，最后得到一堆又一堆奇怪的黑渣。到了午饭时间，还有两个炉子正在运转。看顾炉子的两人希望子爵小姐先去吃饭休息，可是瑞贝卡轻描淡写的一句“你们都不识数”让所有人陷入了沉默，包括亚历山大。

他们低着头，似乎是懊恼于自己拖累了子爵，什么都做不好。

亚历山大两次想要张口说话，最后都没有出声音。

他想说自己会看时钟，墙上有个破旧但仍在走针的时钟，可以帮助子爵小姐记录时间。他想说自己会写字，可以帮助子爵小姐记录成品黑渣的情况。可是他最后什么也没说。

如果瑞贝卡是自己的朋友，那么他可以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。但她不是。再怎么活泼亲和，瑞贝卡也是货真价实的贵族，她是被毁灭的旧塞西尔领的领主，是继承了家族爵位的子爵大人。于是亚历山大作为平民，只能保持沉默。

从来都只有贵族吩咐平民，哪有平民对贵族指手画脚的道理呢？

亚历山大觉得瑞贝卡小姐刚刚的话语似乎有什么深意，隐含着什么非常宝贵非常重要的东西，可是他没有明白。

结束了诡异的沉默，众人又恢复到正常的工作状态。瑞贝卡小姐还是笑容亲切，一点也不嫌脏地用手直接拿起黑渣观察；看顾炉子的两人尽职尽责；其他人也都做些别的活儿，最后一个农奴实在找不到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干脆开始清扫地面。

尽管瑞贝卡说除了看顾炉子的，其他人可以先去吃饭，可是子爵都在这围着炉子转，他们哪儿敢自己先走？

等瑞贝卡宣布全部完成，其他六个工人悄悄松了口气，结伴去附近的饭堂。说是饭堂，其实也就是工坊区中心的一小片空地，附近的工人们会在这里排队领取午饭和晚饭，有的人会直接在空地上吃，也有的人会带着饭离开，吃完再把餐具送回来。

“亚历山大，走啊，吃饭去啊。”

“啊，来了。”

同在一个工作小队，他们自然而然地把亚历山大接纳为了一同工作的队友。看到队友傻乎乎地在原地呆，有经验的兄弟们肯定要提醒一句的。另一个原因则是，工作守则规定了领民工作时以小队为单位，包括领取工具，分配任务，吃饭休息等。

瑞贝卡虽然是队长，但子爵小姐是不可能和他们这些大老粗们一起吃饭的。没人说过，但这是所有人的默契。

“老山姆，今天你们来得这么晚啊？汤都快凉透了。”一个膀大腰圆的妇女拿着长柄汤勺，搅拌着锅里的玉米汤。

被她称呼为老山姆的，是七人中最年长的一位工人，约莫四十岁，腰背稍显佝偻，脸上皱纹不少，褐色白色混杂的头已经掉了不少。看样子两人之前就认识。

他笑呵呵地摆摆手：“没什么，烧石头的炉子可不会因为饭点到了就自己熄火。”

“嚯，你们还在烧石头啊？”妇女咂咂嘴，感慨了一声，但并没有询问什么。既然是贵族老爷们布置下来的命令，照做就行了。这是任何一个有人生阅历的人都会明白的真理。而且，烧石头的任务据说是公爵大人特意安排的，那一定有用处。刚到营地时，公爵创造的水车已经让众多农夫惊掉了下巴。如果没有那水车，农夫要想浇灌田地里的菜苗就是一件大麻烦。听说公爵还懂得辨认野生动植物，寻找矿产，绘制魔法阵。营地上就没有人不承认公爵大人的渊博。

“是啊。”老山姆也没有多说什么。

接过一碗加了青豌豆与胡萝卜粒的玉米汤，又领取了一张薄煎饼，老山姆就到旁边享用自己的午饭了。

“苏珊太太，你做汤的手艺真不错，比我妈妈以前做的好喝多了。”金的少年卢克随口夸赞了一句，其他人却都沉默了。

旧的塞西尔领已经覆灭，他们的亲人朋友邻居大多数都死在了那里。除了第一批最先跟着菲利普骑士逃离的，后面加入逃难队伍的，都是亲眼看到了怪物冲进领地。距离最近的人被怪物们撕碎分食，拿着刀剑的士兵也拦不住他们。人们惊恐地尖叫，向着不同的方向逃跑。有不少人曾亲眼见到亲人在自己的面前倒下，连惨叫都没能出。

卢克也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不合适，连忙转移话题：“啊，对了，苏珊太太，我听说营地里有个神秘的大石球？”

“是有这么回事。”苏珊太太配合地接过话，“不知道哪里来的。现在放在营地边上，还有士兵轮班看守呢。”

“为什么要看守一个是球？”亚历山大好奇地问道。

“谁知道呢。”苏珊太太随口答道，“也许是什么新奇的魔法装置吧。我一个煮饭的，哪里懂得领主老爷的安排。”

“说的也是。”亚历山大笑笑。

下午的工作也是用四个炉子烧石头。或者说，他们的工作一直是这个，直到瑞贝卡小姐得到她想要的结果。

工人们虽然完全不明白子爵小姐在测试什么，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照做。反正以前的生活也是这样，大人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。至于工作内容究竟是帮领主搬砖修城墙还是烧炉子，那没什么太大的区别。

真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，嗯，现在的伙食要比以前好太多了。自从跟着公爵来了开拓领，就没再饿过肚子。

这六个人都是干活勤快的，没有因为偷懒挨过饿。

一天的工作结束，晚饭之后的时间可以自由活动。

亚历山大在白水河边散步，感到十足的舒畅。河边的微风带着凉意，消解了夏秋相交时节的闷热，实在是一个散步的好地方。也有可能是今天白天自己一直围着炉子转了。亚历山大被自己的想法逗乐，轻轻笑了笑。

塞西尔领，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啊。来到这里短短一天，他就已经见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。比如那位一点都不像贵族的子爵小姐。

想到瑞贝卡，亚历山大心情有些压抑。今天中午，那诡异的沉默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，下午大家就和以前一样工作了，好像什么都没生过。

怎么会没生过呢？亚历山大叹了口气。

商人的儿子有一种错觉，就在那几分钟里，他似乎窥见了什么。就好像众神的神国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缝隙，里面有着世界上所有的真理奥秘。亚历山大看到了那道缝隙。可是他根本不知道那令自己压抑恐惧甚至绝望的奥秘究竟是什么。

“商业之神包法尔啊……请原谅我的不敬，但是我觉得，也许只有众神才知道那缝隙里究竟有什么。

“而凡人，不可逾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