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日后,一行人从京城出,去往城外安置袁盛榕的府宅。
为防有人暗中跟踪,段景忱让手下先行,入夜后才带着小棠一同上路。
这人当真是没心没肺,不知这一趟行程艰险,路上闲着无聊,拉着段景忱没完没了扯闲话。
“这袁正可真是心思歹毒,落得如今这下场也是活该,竟舍得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给太子做宠,可怜了袁小姐,还未出阁便受尽凌辱。”
段景忱冷冷看着他:“你知道的还不少。”
“都是道听途说罢了。”
“是么,还听说过什么?”
他眼神晶亮,往段景忱跟前凑,“王爷知道吗,那太子殿下,在床笫之事上,很是变态,常折磨得女子生不如死。”
“怎么,你见过?”
“我哪见过,我是听玉姐姐说的,从前太子让教坊司的姑娘去伺候他,每每将人送回来,都是遍体鳞伤。”
段景忱对太子的房中秘事没有兴趣,无话可说。
不过,这样倒也说得通了,袁盛榕之所以会投奔于他,想要置太子于死地,便是因为不堪经受折磨。
想到袁盛榕,段景忱饶有深意地看向眼前人的脸。
他被看得心虚,问:“怎么了?王爷为何这样看我?”
段景忱道:“那日袁盛榕来府,说有人答应了她,只要她肯出面作证,事成之后,便会替她杀了太子,你认为,会是谁呢?”
他一怔,不经意错开目光,“这我怎么会知道啊。”
不知道?
当真不知道么?
马车的气氛陷入沉默,良久,他才再次开口,岔开话题问道:“王爷,你说,贪墨之事真查到太子那一环,皇上他老人家……当真不会护短么?”
这一问,段景忱目光凌厉了几分,脑海中回想起那日入宫,他探父皇口风时,父皇的反应。
官员贪墨在哪朝哪代都不可避免,只要在朝廷和百姓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,为君之人往往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可如今以东宫为的巨蠹党羽,为了一己私欲,已经置万千百姓的性命于不顾,皇上若还能容忍,便是不想要这天下民心了。
他看着小棠好奇的双眼,知道他这是还有话,不说难受,于是对他道:“此处没有旁人,想说什么便说。”
小棠想了想,坐正身子道:“我听说,皇上这些年一直偏爱太子,乃是因为对皇后有愧疚,王爷,当年,皇后为何会死在冷宫啊?”
段景忱皱起眉头,皇后之死他也知道?
“这些你都是在哪听说的?”
“就,教坊司啊,那些当官的喝醉酒嘴上没把门的,宫闱秘闻我听说的可多呢。”
段景忱信他才怪。
说到皇后,当年段景忱尚年少,还没被封宣王,居于宫中,这段记忆还算清晰,他回忆道:“那晚冷宫走了水,烧得什么都不剩了,有说是意外,也有说皇后是含冤自戕。”
“含冤?含的什么冤?”
“巫蛊之祸。”
他瞪大眼睛,“这个我知道,话本里常写,皇帝后宫的女人争宠,惯常用这种术法诅咒别人。”
都说了叫他少看些不入流的话本子。
段景忱道:“那年一嫔妃诞下皇嗣,还未满月便夭折了,死状凄惨,父皇在皇后寝殿搜到了下诅的人偶,一气之下便将皇后打入了冷宫。”
他想了想,又问:“若真是如此,皇后手段恶毒,皇上又为何会对她的死有愧疚?”
“恩情。”段景忱道:“没有皇后,当年父皇坐不上这皇位。”
是兰贵妃先与皇上相识,也是她先嫁给皇上为妻的,年少时的爱意也曾缠绵悱恻,可登基之后,皇上却立了别人为后。
段景忱永远忘不了,曾几何时,母妃夜夜对着空阁流泪,那时他年幼无知,不懂为何一个人心里,能同时装下那么多人,后来渐渐长大,他明白了,于帝王而言,情意是最容易舍弃的东西,或许相比来说,父皇是更偏爱母妃一些的,但那时他需要稳固地位,所以他立了权臣之女为后。
“还有。”段景忱深潭般的眼底像是藏着千言万语,幽幽道:“那件事是不是皇后所为,并未有定论,巫蛊源起苗疆,皇后是中原人,未必懂这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