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谈不上责怪,只是当时的确很失望。”鹤华背着他的手紧了紧,缓声说道:“我当时就觉得,两个人之间应该敞开,有话直说。你想想,要是有矛盾你不跟我说,我也不跟你说,那我们两个之间是不是有好多问题都没有解决,这些问题不会自己消散的,它们会变成一个个心结,到最后你再想解开就不能了。”
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,明明一开始只是些小事,甚至是为了对方好而去做的事情,瞒来瞒去,最后将对方越推越远。
她不喜欢这样,她更喜欢清晰、明了、直接的表达,暗示在她眼里是虚伪又狡诈的东西。
沈槐安急急地攀着她的肩膀凑过去亲了一口,连声保证道:“我改了、我改好了、以后不会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鹤华安抚道:“我看见了。”
她原是不想再理他了,但经不住那几滴泪砸在了她心里,想着沈槐安会难过,她就有些舍不得了。
沈槐安盯着她半晌,状似不在意地问道:“那你有没有想过我?”
鹤华没吭声,沈槐安趴在她肩上看得真切,顿时乐开了花,捏着鹤华红透的耳尖,调侃道:“哟———不是刚刚让我有话直说的时候啦?”
叹了口气,在她颈窝拱了拱,忍不住小声埋怨道:“你也不知道给我顺句话,我可羡慕贵妃娘娘了。”
每每看到贵妃能收到鹤华的信,他都巴巴望着,恨不得先一步拆开看看,或者等贵妃让人收起来的时候偷出来让他瞧瞧也行,可惜每一封都让贵妃叫人给烧了。
静了片刻,鹤华说道:“我让姐姐有看顾着你。”
沈槐安瞬间支楞起来,乐道:“那就是你也在一直惦记我?”
鹤华失笑道:“你不是怕被别人知道么?我以为你会生气。”
“不怕别人知道。”沈槐安低下头蹭了蹭,开口道:“只要你别不要我,我什么都不怕的。”
到了山脚下,鹤华将他放下,两人赶在城门关闭前回到了城中。
此时城中灯火通明,人们像是忘却时辰似的依旧欢歌笑语。
沈槐安与鹤华并肩走着,人群拥挤,两人垂下的手时不时地碰在一起,他尾指动了动,趁着又是一波人群涌来的瞬间,牢牢地握紧了鹤华的手。
鹤华挑眉看过来,他羞红了脸,嗫嚅着嘟囔道:“人多,我、我担心你走丢。”
鹤华转过身来,当着他的面将二人牵着的手改为十指紧扣。
“不会丢下你了。”
绚烂的焰火在天际轰然炸开,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喧嚣如退潮般逆着她变得黑白无声,呼吸间心脏在极速剧烈地跳动。
焰火在震天响的心跳声里无声地上升、炸裂,又化作点点星芒,坠入他的胸膛,迸发出更璀璨的花。
“哎。”他低低应和了一声,瞬间返潮的人间喧嚣将他裹挟其中,几乎快站不住。
焰火声渐渐停歇,一会儿的功夫,除了偶尔的硝烟,刚刚声势浩大的焰火已经完全消失在天地间了。
他恍惚中在想,今夜看的焰火是什么样子的来着?
想不起了,只记得十指紧扣的手指,情人缠绵的眼神,还有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。
洗脸
沈槐安洗漱收拾好后,躺在床上抱着被子,大半张脸藏在被子下,露出一双含羞带怯的猫眼。他细数着今天发生的桩桩件件,现在整个人甜得发腻,一丝睡意也无。
辗转反侧间,他突然想起来鹤华说托贵妃照顾他?
贵妃……
沈槐安脸上的燥热褪去,突然猛地坐起来,他一直在想为何当初凭借一个甚至无法求证的情报,如何就能引得提督那老狐狸的兴趣了。
如果能再通过他向贵妃示个好呢?
可是,司礼监的提督什么情况下需要和一个后妃示好……
沈槐安蓦地睁大了眼睛,只有一种可能,那就是马上要改朝换代了,现在宫中的皇子们都尚且年幼,登基后很大可能是太后代替新帝掌权。这样司礼监直接听命的就是太后,而非新帝。
后妃中贵妃母族有兵权但无子嗣,皇后占个名分且名下有过继的皇子,但皇后母族衰微,助力不多,如果真是争起来,倒也算得上半斤八两。
不对啊……当今圣上正值春秋鼎盛之际,提督怎么就会考虑着这些了。
一定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。
真要是改朝换代,皇后未必会留下贵妃,而贵妃出事,何家也必定会有所牵扯。
为着鹤华,他可以不管不顾何家的事情,但是为着何华,他不管不行。一想到会牵连到她,沈槐安就有些心急如焚,不行,回宫后得好好查查。
正想着,突然门口传来两声轻叩,陈一见室内灯火未灭,猜想沈槐安应是还未睡下,便扬声问道:“大人,有宫中松来的信。”
“拿进来吧。”沈槐安披了件外袍,行至外间,从陈一手里接过信展开一看,其内容无非就是催促他尽快返京。
沈槐安捏紧信纸悠悠一叹,心知怕是拖不下去了,朝陈一缓声说道:“准备启程返京吧。”
“是,大人。”陈一应了声,领命退下。
沈槐安眉心皱的厉害,几乎拧成个“川”字,他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鹤华跟着他一起走,要是鹤华不愿意跟他走……
想到这种可能,沈槐安抹了把脸,心中盘算着大不了自己以后多寻些由头来回跑跑,写信写勤快些,横竖不能因为这事儿害得两人间再闹个隔阂。
一会想着朝中宫里可能会有大变故,还会涉及何家、拖累鹤华,一会又想着要是鹤华不愿意跟他走怎么办。第二天醒来,沈槐安坐在铜镜前,看见铜镜里面的自己面色憔悴,眼睛下还有异常显眼的乌青,长叹了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