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又慌又怕,却有些暗暗欢喜。
我坐在高高的车座上,双手紧紧握住车把不肯放松,整个身子都是僵硬。少爷在后面扶着我的车,一直鼓励我:「目光向前看,放松,别害怕。」
我的单车摇摇摆摆,但我放心身后有个他在扶持。起先那车还摇摆不定四处乱撞,险些撞倒回来的黑先生。但不久,我熟悉那车子,放心地在少爷的督促下骑了起来。少爷就跟了我的车子一路小跑追赶。我看到两旁向后奔去的树木房舍庄稼,我开心的叫嚷:「俺要飞起来了呢!」
我听到身后声音高喊:「很不错!继续!」
我一回头,发现少爷不知何时已经撒手不管。
「少爷!」我惊呼一声,车子失去方向,向前面大树撞去。
「小心!」少爷飞冲过来。
就在我倒地的瞬间,我被一股力气懒腰抱住,一道翻滚去坡下。
停住时,我惊魂未定,却看到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孔,那双熠熠发亮的眼。那是少爷,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,他的心跳。
「少爷,俺……」
「别再叫我少爷。叫我耀先。人人生而平等。」他说。
我被他拉起,窘迫不安,我怯怯地极低声音喊一句:「耀……耀先~少爷」
他无奈地「噗嗤」笑了。
就这样,一连几日过去,作坊里的人越聚越多。他们日夜在开会商议对策。
我看着少爷那指点乾坤意气风发的样子就觉得他神气活现。他留起了胡须,故意将自己扮成一副邋遢的模样,却掩饰不住眼里那炯炯的光芒。
我猜测他们要做一场大事,只是我心里期盼他平安不要出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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渐渐的,我离开赵府的日子将近,我只能拿少爷托梦来做搪塞,拖延一日是一日。
府里下人们风言风语对我多有不屑。但老爷太太没有发话,我就还能赖在赵府。
这几日赵老爷下令府里不许外出,说外面兵荒马乱。
许多人为了朝廷将铁路卖给了洋人而去府衙请愿闹事,朝廷从外州省调兵来驰援。
赵老爷仰天叹气:「这世道呀!」
我怯怯地问一声:「是要打仗了吗?乱军不会抢粮吧?」
赵太太瞪我一眼,我听到姨奶奶在我身旁窃笑:「穷竿子,可不只知道吃嘛。」
赵太爷赞许地看我一眼,说我想得对,旋即安排管家将府里的粮食钱财分批运走。
而少爷也给我捎信,告诉我不必再回作坊。那里已经被官兵发现,危险!他们已经撤离。让我保重。
我守在空空的庭院里,心想着饥肠辘辘的家人,下决心今晚再冒险钻狗洞为家人们送一回粮。
深秋,气温骤降。天上竟然飘起了鹅毛大雪。
赵老爷拄着拐杖立在庭院里望着天,大雪将他几乎埋成雪人。
我打了油纸伞跑来劝他回房:「老爷,雪大,回廊子下赏雪吧?」
赵老爷打量我看了看,问我一句:「耀先,没再给你托梦,讨吃食?」
我愣了愣,慌忙摇了摇头。
赵老爷慨叹一声,骂一句:「这不省心的孽障!」
深夜,我总算冒雪偷偷摸回了家,躲过街巷宵禁后的层层哨卡。为了赶路,我忍不住悄悄去作坊旁不远处的干草垛,推出少爷平日藏在里面的单车。骑上车子一路飞驰奔向家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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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叮嘱爹娘和弟妹们小心,近来兵荒马乱乱匪横行,千万不要外出。
回程时,爹娘塞给我两块儿才出炉的烤红薯,香喷喷,用马粪纸包裹好。
我匆匆赶路,那两块儿红薯在我怀里热腾腾的,整个身子都是暖暖的。
骑回城时,大雪纷飞遮挡视线。
我想将车子骑回赵家,可是又怕露了行踪被人觉察。想了想,只能冒雪将车子送回原处。
就在我接近作坊时。忽然,地动山摇一声炸响,震耳欲聋。
我脚下的地在颤抖,车子一抖将我甩出丢去雪地里。
周身麻木错愕的我爬起来,那一瞬间,我看到腾空而起的黑烟,耳边听到哭喊声叫嚷声。黎明从睡梦里惊醒的左邻右舍相继向那爆炸声传来的地方赶去。
「少爷!」
我惊呼一声,忍痛爬起,登上车子向作坊奔去。
黑烟大火,哭喊声叫嚷声。
我奋力推开众人,不顾一切冲进火海。
「少爷,少爷,黑大哥~」我撕裂喉咙在叫嚷,头顶开始坍塌。